同一性混乱和青少年自伤的循环作用关系: 疏离感的纵向中介效应
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逐步形成同一性是一场静默且深刻的蜕变。同一性是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转变，个体对于自我的各个方面形成稳定、连续的觉知，包括“我是谁”、“未来我想成为谁”、“我如何适应社会”等问题。当个体缺乏对自身状态的觉察时，可能陷入同一性混乱的状态，继而产生诸多适应不良行为。与此同时，青少年自伤的发生率不断升高，这已经成为全球的公共卫生问题，且严重威胁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和未来发展。青少年时期是建立良好人际关系、探索兴趣、发展技能的重要人生阶段。如果个体无法面对来自认知、情感和环境等因素的多重挑战，可能导致非自杀性自伤行为(NSSI)的发生，从而影响人际关系的确立，阻碍对自我的探索和发展。
从二者的高发时间和性质特点来看，同一性混乱与青少年自伤行为可能具有循环作用关系。因此，本研究对1258名中学生进行为期一年的三波段追踪调查，通过随机截距交叉滞后模型(RI-CLPM)，揭示了同一性混乱与自伤行为的动态双向作用机制，并探查了疏离感的中介作用。
同一性混乱与青少年自伤的循环作用关系
对于交叉滞后效应(如图1所示)，T1自伤可以正向预测T2同一性混乱(β = 0.16, p = 0.010)，T2同一性混乱可以正向预测T3自伤(β = 0.11, p = 0.027)；同时，T2自伤可以正向预测T3同一性混乱(β = 0.18, p = 0.005)，这表明在个体内水平，同一性混乱和自伤具有相互预测关系。同一性形成需经历探索与承诺的双重路径，而混乱的个体常陷入“角色失焦”的困境。青少年可能通过自伤行为建构“自伤者”的身份标签，以抵御自我界限模糊带来的虚无感。这种身份锚定虽能短暂缓解混乱，但也会因社会污名引发羞耻体验，进而导致家庭角色冲突与社会疏离，阻碍自我表达与发展。长此以往，自伤行为会加重青少年的同一性混乱。值得注意的是，T1时的同一性混乱无法预测T2时的自伤行为，这表明，个体参与自伤后同一性混乱加剧的风险要高于同一性混乱增加后出现自伤行为的风险。这提示我们，当同一性混乱产生时，青少年可能会采用自伤以外的其他适应不良的行为方式(例如，饮食障碍、攻击行为、强迫性购买等)来应对内心的空虚。
图1 青少年同一性混乱与自伤行为之间的随机截距交叉滞后模型
疏离感的中介作用
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 (重复取样5000次)结果显示(如图2所示)，T2疏离感在T1自伤与T3同一性混乱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indirect effect = 0.027, 95% CI = 0.001−0.065)，表明疏离感在自伤对同一性混乱的影响中具有纵向中介作用。考虑到大众对自伤行为的歧视与偏见，无论青少年的自伤行为以“伤口暴露”抑或“隐蔽痛苦”的形式呈现，都会导致个体与同伴、社会的疏远，而这恰与同一性发展必需的社会化进程背道而驰。体验到疏离感的青少年，由于在这一社会化过程中缺少观察、学习和探索的机会，更容易产生同一性混乱。
图2 青少年同一性混乱、疏离感与自伤行为之间的随机截距交叉滞后模型
似乎，同一性混乱并不会让中国青少年产生对周围环境的疏离感。因为在集体主义的文化背景下，个体发展的最终目标是“关系自我”而非“自主自我”，所以，中国青少年的同一性混乱并不容易导致人际关系问题，而是更有可能让他们努力维持人际社会的和谐，在与周围他人的互动中缓解混乱感。但是这种效果可能是暂时的，青少年同一性混乱的根本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本研究通过RI-CLPM模型，同时考虑个体内效应和个体间效应，更准确地反映青少年同一性混乱与NSSI的动态双向作用机制。本研究发现疏离感在NSSI和同一性混乱之间发挥中介作用的单向模式，且这种模式在不同性别中具有一致性。这表明中国文化中的同一性具有“关系性”特征，且中国青少年的同一性混乱的确不容易导致适应不良问题，为跨文化研究的比较提供了一定证据。
此外，研究启示学校应开展自我探索相关课程与活动，促进青少年自我同一性建构。在干预中，还可以采用积极心理干预、强化情境治疗等方式，降低疏离感，有效改善NSSI行为。综上，研究结果为跨文化比较研究及青少年心理健康干预体系构建提供了新视角。
该研究成果受到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3YBA066)资助，已发表于心理学领域权威期刊《心理学报》，论文的第一作者和通讯作者为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心理学系顾红磊副教授，第二作者为余伟明（原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心理学专业研究生）。该课题组致力于青少年和服刑人员非自杀性自伤行为的研究，近年来在《Child Abuse & Neglect》、《Journal of Interpersonal Violence》、《Current Psychology》、《Journal of Clinical Psychology》等SSCI期刊以及《心理学报》、《心理发展与教育》等CSSCI期刊发表了系列成果。
参考文献：顾红磊, 余伟明, 成宇芳. (2025). 同一性混乱和青少年自伤的循环作用关系: 疏离感的纵向中介效应. 心理学报, 57(2),
